【晉末宋初高僧釋僧導的故事。】
釋僧導,京兆人。
十歲出家,從師受業。
師以《觀世音經》授之。
僧導讀竟,諮師:「此經有幾卷?」
師欲試之,乃言:「止有此耳。」
僧導曰:「初云:『爾時無盡意』,故知爾前已應有事。」
師大悅,授以《法華經》一部。
僧導於是晝夜看尋,粗解文義。貧無油燭,常採薪自照。
僧導至年十八,博讀轉多。氣幹雄勇,神機秀發,形止方雅,舉動無忤。
僧叡見而奇之,問曰:「君於佛法且欲何願?」
僧導曰:「且願作法師之都講。」
叡曰:「君方當為萬人法主,豈僅作對揚小師乎?」
(註:古代講經,一人唱經,一人解釋。唱經者稱都講,解釋者稱法師。對揚即指此等起頭發問之意。)
僧導迄受具戒,識洽愈深,禪律經論,達自心抱。
姚興欽其德業,友而愛焉;入寺相造,乃同輦還宮。
及鳩摩羅什譯出經論,僧導並參議詳定。
僧導既素有風神,又值關中盛集,於是謀猷眾典,博採真俗,著論疏多部。
後,宋高祖西伐長安,擒獲秦主,蕩清關中。
高祖既素聞僧導名,乃邀與相見。
及高祖旋師東歸,留子桂陽公 義真(註:十一歲)鎮守關中。
臨別謂僧導曰:「兒年小留鎮,願法師時能顧懷。」
義真後為赫連勃勃所逼,出自關南,中途擾敗。
追騎將及,僧導率弟子數百人遏於中路。
僧導謂追騎曰:「劉公以此子見託貧道,今當以死送之。會不可得,不煩相追。」
群敵駭其神氣,遂迴鋒而返。
義真走竄於草,會其中兵段宏,卒以獲免。蓋由僧導之力也。
高祖感之,因令子姪內外師焉。
後,高祖為僧導立寺於壽春,即東山寺也。
僧導常講說經論,受業千有餘人。
會魏滅佛法,沙門避難投之者數百,悉給衣食;其有死者,皆設會行香,為之流涕哀慟。
至孝武帝即位,遣使徵請。
僧導翻然應詔,止於京師中興寺,鑾輿躬出候迎。
僧導以孝建之初,三綱更始,感事懷昔,悲不自勝,帝亦哽咽良久。
旋勅僧導於瓦官寺開講《維摩經》,帝親臨幸,公卿畢集。
僧導登高座曰:「昔王宮託生,雙樹現滅,自爾以來,歲逾千載。淳源永謝,澆風不追,給苑丘墟,鹿園蕪穢。九五外道以趨下為升高,三界群生以火宅為淨國。豈知上聖流涕,大士悽惶者哉?」因潛然泫淚,四眾為之改容。
又謂帝曰:「護法弘道,莫先帝王。陛下若能運四等心,矜危勸善,則此沙石瓦礫便為自在天宮。」
帝稱善久之,坐者咸悅。
僧導後辭還壽春,卒於石磵寺,春秋九十六。
(南朝梁 慧皎《高僧傳》略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