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後趙高僧佛圖澄的故事。】
石虎以其子大司馬燕公 石斌為幽州牧,鎮守薊縣。
石斌驕橫跋扈,群凶湊聚,因以肆暴。
澄誡石虎曰:「天神昨夜言:『疾收馬還,至秋,皆當癰爛。』」
石虎不解此語,即勅各處收馬送還。
其秋,有人陷石斌於石虎。
石虎召石斌,鞭之三百,殺其生母齊氏。
石虎彎弓捻矢,視石斌行罰,認罰尚輕,乃手殺五百。
澄諫曰:「心不可縱,死不可生。於禮,不親殺,因傷恩也。何有天子手自行罰乎?」
石虎乃止。
後,晉軍出淮、泗,近隴諸城皆被侵逼。
三方告急,人情危擾,石虎乃瞋曰:「吾奉佛供僧而更致外寇。佛不靈矣!」
明旦,澄早入,石虎以其事問。
澄諫曰:
「王前世曾為大商主。
嘗至罽賓寺辦供僧大會,吾此微身亦參預此會。
會中有六十阿羅漢。
時,得道人謂吾曰:『此主人命盡,當受鷄身,後王晉地。』
今王為王,豈非福耶?
疆場軍寇,國之常耳;為何怨謗三寶,夜興毒念乎?」
石虎乃信悟,跪而謝焉。
石虎嘗問澄:「佛法云何?」
澄曰:「佛法不殺。」
「朕為天下之主,非刑殺無以肅清海內。既違戒殺生,雖復事佛,得獲福耶?」
澄曰:
「帝王之事佛,當在心。
體恭心順,顯暢三寶,不為暴虐,不害無辜。
至於凶愚無賴,非化所遷;有罪,不得不殺;有惡,不得不刑。
但當殺可殺,刑可刑耳。
若暴虐,恣意殺害非罪,雖復傾財事法,無解殃禍。
願陛下節欲興慈,廣及一切,則佛教永隆,福祚方能長遠。」
石虎雖不能盡從而為益不少。
石虎之尚書張離、張良,家富,事佛,各起大塔。
澄謂曰:
「事佛在於清靖無欲,慈憫為心。
檀越雖儀奉大法而貪吝未已,遊獵無度,積聚不窮。
方將受現世之罪,何福報之可期耶?」
張離等後並被戮滅。
時又久旱,自正月至六月。
石虎遣太子詣臨漳 西釜口山祈雨,久而不降。
石虎令澄親行,即有二白龍降於祠所。
其日大雨,方數千里,其年大收。
戎、貊之徒先不識佛法,聞澄神驗,皆遙向禮拜,此咸不言而度化焉。
澄嘗遣弟子至西域買香。
既行已,澄告餘弟子曰:「掌中見買香弟子在某處被劫垂死。」
因而燒香咒願,遙救護之。
弟子後還云:某月某日某處為賊所劫,垂當見殺,忽聞香氣,賊無故自驚曰:「救兵已至。」即棄而走。
石虎於臨漳修治舊塔,缺承露盤。
澄曰:「臨淄城內有古阿育王塔,地中有承露盤及佛像。其上林木茂盛,可掘取之。」
即畫圖予使者。
依言掘取,果得盤、像。
石虎每欲伐燕。
澄諫曰:「燕國運未終,難可剋。」
石虎屢伐皆敗,方信澄誡。
澄道化既行,民多奉佛,乃營造寺廟,相競出家,致真偽混淆,多生愆過。
石虎即令中書查檢真偽。
中書著作郎王度上奏:佛出西域,乃外國之神,不應許趙人詣寺燒香禮拜。其趙人為沙門者,皆應還俗。
中書令王波同王度所奏。
石虎即下書:制由上行,永世作則。有樂事佛者,悉聽許之。
於是,輕戒之徒因而彌厲。
黃河原不生黿,忽得一隻以獻石虎。
澄見而歎曰:「桓溫,其入河不久。」
桓溫字元子,後果如言。
時,魏縣有一流民恆著麻襦在市中乞討,時人謂之麻襦。
其言語卓越,狀如狂病。
乞得米穀不食,輒散置大路云:飼天馬。
太守籍拔收之送詣石虎。
先前,澄曾謂石虎曰:「國東二百里,某月某日,當送一非常人。勿殺之也。」
如期,麻襦至。
石虎與之共語,並無異言。
唯「陛下當終一柱殿下」一語,石虎不解。
令送詣澄。
澄與麻襦講語終日,人莫能解。
有竊聽者推計,似論數百年事。
石虎遣驛馬送麻襦還。
既出城,麻襦辭以自能步行,又云:「我將有所訪,未便出發,可至合口橋見。」
使者如言馳去,未至合口而麻襦已在橋上。
考其行步,有若飛也。
澄有弟子道進,學通內典外籍,為石虎所重。
嘗言及隱士事,石虎謂道進曰:
「有楊軻者,朕之民也。
徵之十餘年,不恭王命,故往省視,傲然而臥。
朕雖不德,君臨萬邦,乘輿所向,天沸地涌。
雖不能令木石屈膝,何匹夫而長傲耶?
昔,太公之齊,先誅華士;太公賢哲,豈其謬乎?」
道進對曰:
「昔,舜優蒲衣,禹造伯成,魏軾干木,漢美周黨,管寧不應曹氏,皇甫不屈晉世。
二聖四君共加其節,將欲激厲貪競,以峻清風。
願陛下遵舜、禹之德,勿效太公用刑。
君之舉止必書於史,豈可令趙史遂無隱遁之傳乎?」
石虎悅其言,即遣楊軻還其所止,差十家供給之。
道進還,具白澄。
澄莞然笑曰:「汝言善也,但楊軻命有所危矣!」
後,秦州兵亂,楊軻弟子以牛負楊軻西奔,戎軍追擒,並為所害。
(南朝梁 慧皎《高僧傳》略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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