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晉代高僧道安的故事。】
初,堅承石氏之亂。至是,民戶殷富,四方略定。
東極滄海,西併龜茲,南包襄陽,北盡沙漠。
唯建業一隅,未能收伏。
堅每與侍臣談話,未嘗不欲一平江左;以晉帝為僕射,謝安為侍中。
堅弟平陽公 融及朝臣石越、原紹等並切諫,終不能迴。
眾以道安為堅所信敬,乃共請曰:「主上將有事東南。公何不能為蒼生致一言耶?」
會堅出東苑,命道安升輦同載。
僕射權翼諫曰:「臣聞天子之法駕,侍中陪乘……。道安毀形賤士,不宜參穢神輿。」
堅作色曰:「安公道冥至境,德為時尊。朕舉天下之重,未足以易之。非公與輦之榮,此乃朕之顯也。」
即勅僕射扶道安登輦,顧謂道安曰:「朕將與公南遊吳、越,整六師而巡狩,謁虞陵於疑嶺,瞻禹穴於會稽,泛長江,臨滄海,不亦樂乎?」
道安對曰:
「陛下應天御世,居中土而制四維,逍遙順時,以適聖躬。動則鳴鑾清道,止則神棲無為,端拱而化,與堯、舜比靈斯。
且東南區區,地下氣癘,虞舜遊而不返,大禹適而弗歸;何足以上勞神駕,下困蒼生?
以貧道觀之,非愚心所同也。平陽公懿戚、石越重臣並謂不可,猶尚見拒;貧道輕淺,言必不允。然既荷厚遇,故盡丹誠耳。」
堅曰:「非為地不廣、民不足也。將簡天心,明大運所在耳。順時巡狩亦著前典。誠如公言,帝王無省方之文乎?」
道安曰:「若鑾駕必動,可先幸洛陽,揚威蓄銳,傳檄江南。如其不服,伐之未晚。」
堅不從,遣平陽公 融等,精銳二十五萬為前鋒,堅躬率步騎六十萬。
晉遣征虜將軍 謝石、徐州刺史謝玄拒之。
堅前軍大潰於八公。西晉軍還逐北三十餘里。
死者相枕。融,馬倒殞首;堅,單騎而遁,如所諫焉。
道安常注諸經,恐不合理,乃誓曰:「若所說不甚遠理,願見瑞相。」
乃夢見梵僧,頭白,眉毛長,語道安云:「君所注經,殊合道理。我不得入泥洹,住在西域。當相助弘通,可時時設食。」
後《十誦律》至,遠公乃知和尚所夢乃賓頭盧也。
於是立座飯之,處處成則。
道安既德為物宗,學兼三藏,所制僧尼軌範、佛法憲章,條為三例。
一曰行香、定座、上經、上講之法。
二曰常日六時行道、飲食唱時法。
三曰布薩差使、悔過等法。
天下寺舍遂則而從之。
道安每與弟子法遇等,於彌勒前立誓:願生兜率。
後,至秦 建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,忽有異僧,形甚庸陋,來寺寄宿。
寺房既迮,處之講堂。
時維那直殿,夜見此僧從窗隙出入,遽以白道安。
道安驚起禮訊,問:「何事來此?希告以實。」
答云:「不敢相欺,為法師來耳。」
道安曰:「自惟罪深,詎可度脫?」
彼答云:「法師罪甚不多,甚可度耳。然須更浴聖僧,情願必果。」具示浴法。
道安請問來生所往處。
彼乃以手虛撥天之西北,即見雲開,備睹兜率妙勝之報。
爾夕,大眾數十人悉皆同見。
道安後營浴具,見有非常小兒,伴侶數十,來入寺戲,須臾就浴,果是聖應也。
至其年二月八日,道安忽告眾曰:「吾當去矣!」是日齋畢,無疾而卒,年七十二。
葬城內五級寺中。是歲晉 太元十年也。
未終之前,隱士王嘉往候道安。
道安曰:「世事如此,行將及人,相與去乎?」
嘉曰:「誠如所言。師並前行,僕有小債未了,不得俱去。」
及姚萇得長安,時嘉故在城內。
萇與苻登相持甚久,萇乃問嘉:「朕當得登不?」
答曰:「略得。」
萇怒曰:「得,當言得,何略之有?」遂斬之。
此嘉所謂負債者也。
萇死後,其子興方殺登。
興字子略,即嘉所謂略得者也。
王嘉字子年,洛陽人,形貌鄙陋,似若不足。
本滑稽,好語笑。
然不食五穀,清虛服氣。
人咸宗而事之。
往問善惡,嘉隨而應答。語則可笑,狀如調戲;辭似讖記,不可領解,事過多驗。
初,養徒於加眉谷中。
苻堅遣大鴻臚徵,不就。
及堅將欲南征,遣問休否?
嘉無所言,乃乘使者馬,佯向東行數百步;因落靴帽,解棄衣服,奔馬而還,以示堅 壽春之敗。
其先見如此。
及姚萇害嘉之日,有人於壟上見之,乃遺書於萇。
道安之潛契神人皆此類也。
道安先聞鳩摩羅什在西域,思共講析微言,每勸堅取之。
什亦遠聞道安風範,謂是東方聖人,恒遙而禮之。
道安終後十六年,什公方至。
什恨不相見,悲恨無極。
道安既篤好經典,志在宣法。
所請外國沙門僧伽提婆、曇摩難提及僧伽跋澄等,譯出眾經百餘萬言。
常與沙門法和詮定音字,詳覈文旨,新出眾經於是獲正。
初道安生時,左臂有一皮,著臂如釧,廣寸許,可得上下移之,唯不得出手。又肘外有方肉,上有通文。時人謂之為印手菩薩。
(南朝梁 寶亮《名僧傳抄》
慧皎《高僧傳》
僧祐《出三藏記集》
《晉書-載記第十四》略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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